（四）

芳菲正切着菜，听见手机叮叮地响了几声，她放下刀，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手，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是李江河的短信，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今晚不回”，芳菲心底轻轻的叹口气，看着还没切完的菜，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这才周四，李江河已经三天没回来吃晚饭了。自从女儿上了寄宿高中，李江河的对外应酬越来越多，不是局里有事，就是书法协会有活动。李江河近几年迷上了摄影，又参加了个摄影协会，各种社会活动一个接一个。

原本他们中午就都不回家吃饭，这样子一来，两口子一个月下来在一起吃饭的日子也都屈指可数了。芳菲有点烦躁，解下围裙转身到了客厅。

随手打开电视，芳菲抱起自己那个粉色发箍的水杯，茶还稍稍有点烫，抱在手里正舒服。电视正放着时下热播的《甄環传》，孙俪是芳菲喜欢的女演员，一双眼睛灵动有神，戏也演得出神入化。

可就是这样，此时此刻芳菲也静不下心来，自从周六从娘家回来，芳菲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李江河倒似乎没什么，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所指的—惊喜—就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李江河现在每天早晨都开始收拾床铺，倒确实省了芳菲点事。前两天没回来，李江河也都提前告诉了芳菲，今天看来这是临时的安排，想到这里，芳菲有点释然。

茶杯的热度让芳菲感觉凉凉的手暖和了许多，芳菲放下杯子，决定去炒菜。一个人吃饭也要正式精致，这是芳菲一贯的原则。今天她准备做的是红烧茄子和清炒土豆丝，她想了想，把已经切好的土豆丝收拾起来，入锅炒好了茄子。

餐桌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电视，芳菲打算边吃边看，她摆上母亲腌制的泡菜，切了小小一截香肠，端上热乎乎的菜，准备晚餐。

这时她又看见茶几上的茶杯，李江河的那杯也已泡好，芳菲心里想真是浪费，便准备去把水倒掉，这样的话李江河回来要是想喝续上热水还能喝一泡。

手握上杯子的时候，芳菲心里一动，她握着杯子怔了一会儿，把右手换成左手，用右手的手指背去轻轻碰了下杯壁，“温的，温的!” 芳菲心里断定道，但似乎又有点不甘心，再次用指背碰了碰。

“对，就是这个温度，就是这个温度。”芳菲喃喃自语，一边摩挲着杯子，一边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6点20分，离她进家换下衣服烧好水泡了这杯茶，过去了接近30分钟。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一遍遍闪过那天的情景，李江河接电话时周围那出奇得静，李江河拿起水杯时过于殷勤的动作，李江河解释剩茶时闪躲的眼神，李江河晚上临睡前，问她：”你不是说好久没回去了，多陪陪爸妈吗？怎么今晚就回来了？”

芳菲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沙发上，茶杯的水泼出来一半，将她裤子大腿部位整个都洇湿了。

桌上散发着香气的红烧茄子，渐渐凉了。

（五）

早晨五点多，芳菲就醒了，看看表，自己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夜里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又听见李江河开门换衣小心翼翼的声音，但尽管如此还是不时地发出一些碰撞的声音，芳菲知道，李江河这酒喝得可不少。

果不其然，李江河忙乎了一阵子径直就进了书房，书房里有张简易床，但凡李江河喝了酒，就只能在这里睡，这是他们夫妻多年来的默契。

芳菲盯了会儿天花板，决定步行去上班，她需要理理思绪，而走路是最好的让自己思考的方式。

她梳洗完毕，推门看了看李江河，李江河睡的正香，睡姿还是一贯的规整，曾经夫妻间打趣，这也是他们开些情趣玩笑的话题，可这次，芳菲却陡然而生一种陌生的感觉，结婚快16年了，躺在床上这个男人还是她的爱人李江河吗？

“菲姐，今天这么好的情致？”芳菲已经走的微微出汗，身边戛然停下一辆红色的小车，车窗摇下，露出了莉莉的笑脸，“上车一块吧，菲姐！”

“你怎么今天也这么早”？芳菲心知盛情难却，就没有推辞，上了车，随口问道。

“我掐指一算，知道菲姐今天在此等候，就火速赶来了呗！”莉莉眨巴眨巴眼，很是调皮。

芳菲满腹心事，又搭了几句话，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愉悦，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天气乍暖还寒，她刚想说说大街上人们杂七杂八的衣着，莉莉又开口了。

“菲姐，李老师真厉害啊。”莉莉边开车边说着，“春节的时候，会展中心文化艺术展览，我在书法绘画厅里刚看了李老师的字，转到摄影厅，又看见李老师的风景美女摄影，可真漂亮啊！”

芳菲笑笑，道：“他就是爱好这个，瞎鼓捣呗，都是光烧钱不见效益的事情。”

“菲姐的照片家里一定很多吧，李老师这么会照，真让人羡慕。”听得出来，莉莉说的真情实意。

芳菲心里叹了口气，笑道：“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别说我的，家里这几年连筱雅的照片也没几张”。

“那可不行，菲姐”莉莉看起来没心没肺，“你可得看好李老师啊。”莉莉说着，转头狡黠的眨眨眼睛，“我看李老师照片里可不少美女呢！”莉莉夸张地啧啧有声，“又年轻又漂亮，会展的时候我还看见其中一个和李老师一起欣赏照片呢！”

芳菲心里哐当一声，耳边嗡嗡的，今天一早，她的脑中一直在打架，正方说，不可能，李江河胆小谨慎，一直以来和自己也是相敬如宾，决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反方又说，芳菲啊，你老了啊，这几年孩子中考补习各种操心，心里除了孩子就是孩子，李江河正值春风得意，人又显得格外年轻，书法圈里还给了他个江城才子的雅号，不定多少女孩子投怀送抱呢？他就真能对你芳菲忠贞不二？

芳菲定了定神，感觉自己手脚冰凉，生怕莉莉看出个端倪，笑道：“是吗？那我回去可得审审他！”说完，她微笑着看向莉莉，莉莉正专注的开着车，似乎已经忘了刚才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