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经济危机

因着连日的阴雨,虽然时已近午,倒座的书房里却是又黑又冷,润娘挑起半旧杏色软帘,走进内室,但见周慎坐在窗下的桌案前握着管笔在那儿描红,易嫂子坐在对面的炕上做钱针,一见她进忙起身行礼,润娘摆手拦住,走到周慎身旁抽了笔,道:“这屋子里阴冷的很,少呆着的好。”

周慎先是一惊,回头看是润娘,拿起书指着一个字问道:“阿嫂,这是甚么字?”

润娘眼角瞟去,好么竟是个“纛”字,挑了挑眉,拿过书丢在案上,道:“你才几岁呀,学这个做甚么!”

周慎绷着小脸,甚是严肃地道:“慎儿要好好念书,等将来做了官,看谁看敢欺负我们,笑话爹和二哥。”

润娘听了这话不由皱了眉头,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功利呢,润娘虽很想喝骂一顿,可想到周慎还是个不足五周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想头,多半是因这些日子受了些委屈,听了些闲言碎语的原故,当下且先按下火气,拉了周慎道:“这屋子阴冷的很,咱们到你屋里说话。”

说话间,润娘携着周慎出了倒座,拐进月亮门沿着廊道直往东厢去,进了屋叔嫂两个在炕上坐了,润娘四下瞧了会,指着南屋问道:“那屋子做甚么的?”

易嫂子回道:“原先是小官人的书房,如今空了几个月了。”

润娘皱眉问道:“即是有书房的,为何巴巴的搬到倒座去?”

易嫂子道:“官人原是想着秋天给小官人请个西席,因家里娶了娘子,外人不好进内院,这才搬了出去,没想到-----”

润娘想了一回,道:“先搬回来,至于西席,一来阿哥还小----”

“阿嫂我不小了!”周慎跳下炕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道:“我已经可以保护阿嫂了。”

润娘摸了摸他的脑门,笑道:“傻阿哥,甚么年纪做甚么事,如今你就该痛痛快快的玩,装甚么小大人,至于保护阿嫂么,现下虽是阿嫂保护你,可是将来阿嫂老了自然要你保护了。”

周慎嘟嚷着嘴道:“可是二哥讲,业精于勤,荒于嬉。”

润娘没想到这小家伙,还知道这句话,一时间真还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转头问易嫂子道:“咱们丰溪村这么大一个村落竟没家私塾么?”

易嫂子落难到丰溪村被周太翁收留,哪里知道村里的事情,讷讷的半天答不上话来,润娘看她的样子,倒笑了起来:“我糊涂了,这事倒来问易嫂子。”说完心念一动,忽地念道:“‘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阿哥,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周慎睁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润娘道:“古时宋国有个人,嫌自己家的庄稼长得慢,就将禾苗一棵棵拔高了,他疲惫不堪的回到家里,对家人说,‘今天我真是累坏了,我帮家里的禾苗长高了。’他儿子听了这话就跑到地里去看,发现禾苗都死了。阿哥,你现在就是地里的禾苗,虽然长得慢些,终有一天会长成的,有些事不能心急,你得认认真真地走好每一步,书故然是要好好念的,可是你要做的事不光是念书呀,难道你想念成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么!”

这一翻话周慎并不听得太明白,可是最后一句却是旁人时常嘲笑兄长的话,他虽不明白,却记得那些鄙夷的的神色:“阿嫂,甚么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他微仰着头望着润娘,明亮的大眼睛里眼泪汪汪,扁着小嘴一脸委屈的模样,看得润娘心里直发酸,拉起他的小胳膊,缓缓说道:“从前有个读书跟随先生四处游学,一日他与先生走散了,见一老农迎面而来,他便上前问道‘你可曾见过我的先生’那老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这些人,甚么活也不干,连五谷也分不清楚,还敢称甚么先生。’阿哥你想呀,要是咱们家人人都像你一样,成日里只管读书,你还有饭吃,还有衣穿么?”

“可-----”周慎忽闪的着水汪汪地大眼睛:“二哥讲,这世上仕农工商,读书人是最尊贵的。”

“臭穷酸,你真是‘毁’人不倦啊!”润娘暗暗咬牙,腹诽着她英年早逝的夫婿,幸好身体原先的主人也算读过几年书,《论语》自是烂熟,当下朗声默诵道:“‘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她念完后,看着周慎道:“圣人尚且如此说,你凭甚么只顾学文?”

“这----”周慎缓缓低下了他那颗大脑袋

润娘又问道:“你读书是为甚么?”

“当官!”大脑袋倏地抬了起来,回答简单有力。

“那你又是为甚么当官呢?”

“当了官,就不会被人欺负!”童音稚嫩,却是果决干脆。

润娘端正了神色,道“我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周慎再次低下了脑袋,他虽不十分明白阿嫂话中的道理,可也觉着“当官就不怕被欺负了”的确不怎么光彩。

润娘也不再往深里讲,揽了他在怀里,柔声说道:“阿哥,你能欢喜无忧的长大,阿嫂就心满意足了。”

“长大了,就可以保护阿嫂了么?”周慎在她怀中抬起头,清澈无尘的双眼,黑白分明。

润娘的额头顶着他的脑门道:“是啊,阿哥长大了,就可以保护阿嫂了。”

“那我要快快的长大!”

润娘刮过他高挺的鼻梁,笑道:“我们的阿哥将来要长成参天大树,让阿嫂依靠。”

“嗯,慎儿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的!”小小的身子站得笔挺,眉宇间有承诺的意味。

哎,润娘轻抚着周慎的脑袋,心中甚是伤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该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可他却是一付小大人的模样-----

“娘子,饭好了。”秋禾进来禀道。

润娘收起阴郁,笑道:“华婶子动作真快!”边说边下了地,牵着周慎往内堂去。

及至叔嫂两个进了内堂,却见八仙桌上空荡荡的,润娘回头问秋禾道:“你不说说饭好了么?”

秋禾回道:“饭摆在里屋炕桌上。”

润娘眉头一拧,没有说话进了内室,只有华婶并知芳在摆碗箸,便问道:“其他人呢?”

华婶笑回道:“哪有奴才同主子一桌子吃饭的道理。”

“怎么真讲究起这些规矩了-----”话说到一半,她瞥见炕桌上只摆了咸酸菜、腌萝卜,并一小碟子炒鸡子,估计也就是一个蛋,脱口问道:“怎么一个肉菜也无有?”

华婶母女听了垂手站立一旁,默不做声,听秋禾道:“莫说肉了,再过得两日都要断顿了。”

“甚么!”润娘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富裕的家境,竟然已经困窘到这个地步:“华婶,家里竟难成这样了么?”

“年初时官人成亲花费了百余贯钱,后头官人病了请医吃药又花十几贯,再就是----”说到此处,华婶抬头瞧了眼润娘,见她面色如常,方接着说道:“在官人的大事上,又费了百十贯钱。官人是常年吃药的,家里本就没甚积蓄,几件事情下来也就掏空了,打从太翁去了,地租子就一年比一年少,且难收得很,如今虽还不到收租子的时候,老头子却也告诉下去了,只是-----”

润娘冷冷一笑,挨着炕坐了:“今年的地租子自然是难收的,本家叔父都来欺负我们孤儿****的,何况外人。”说完叹息了声,又道:“婶子,你们且先去吃饭,吃饱了同华叔过来商议不迟,噢对了,叫知盛一起。”

众人皆道:“我们先服侍了娘子、小官人再吃不迟。”

润娘摆手道:“罢了,你们都赶紧吃去吧,吃完了商量家计要紧。”

众人见润娘已自己盛了饭,再把饭勺交给了周慎,方退了出去。

待人都出去了,润娘放下了筷子,吃惯了贡米细粮,这糙米她实在咽不下去,何况那酸菜、萝卜都咸得发苦,见周慎只管捡咸菜吃,润娘赶紧把两个碟子移开了:“小孩子家,要多吃鸡子才好。”

周慎却道:“鸡子还要留着晚上吃呢。”

润娘一愣,斥道:“胡说!”一面说一面将不多的几跎蛋都扒到了周慎碗里。

“阿嫂不吃么?”

哎,这孩子不要这么懂事行不行啊,润娘心里叹息。

“阿嫂,身子不舒服,没甚胃口,你吃就是了。”这倒是实话,她两个晚上没睡,头上还撞了个窟窿,现下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看来这家子闹经济危机不是一两天了,可她就不明白了,为甚么自己对家里的困窘一点都不知道,再有即然不富裕,又怎会拿百十贯钱办丧事,按照这具身体留存的记忆,在这个时代,百十贯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润娘出了半晌的神,周慎饭已经都吃了,跳下炕道:“阿嫂,我念书去了。”

润娘见碟子又多出几块子鸡子,一把拉住周慎,夹了鸡子就往他嘴里送:“这么点鸡子都吃不掉,你还有甚么用!”直至周慎把炒鸡子都吃了,润娘方放开了他:“那屋子阴冷得很,今朝书就别念了,等把书房搬进来再说。”她话音未落,听外间有人问道:“娘子,用过了么?”

“华叔么?”润娘答言道:“快进来吧。”

华老夫妇,并华知盛开挑帘进来,秋禾捧了茶跟在后头,润娘接过茶道:“华叔、华婶,咱们的话一时也说不完,你们坐着才好。”

老夫妇俩面面相觑,并不敢坐。润娘见他们不坐,也站了起来:“你们即不坐,我就陪你们站着。”

俩人连道不敢,沾着椅沿子坐下,润娘揭开茶盅,闻了闻皱了眉头:“这是旧年的陈茶?”又问秋禾道:“家里还有姜和红糖么?”

秋禾道:“有的,只是红糖怕也是陈的。”

润娘道:“不妨的,你去切些姜丝同红糖搁一起,当茶冲了来。”

秋禾答应了,正要退出去,润娘又叫道:“你别小家子气,只端两盏来!”

说着转头问道:“华叔,往年咱们家的地租子最多收过多少?”

“老太翁在时,咱们家一年的地租子有千余贯钱----”

“这么多?”润娘吃了一惊,她记得《红楼梦》里宁国府一年的地租也不过三千多两银子,这小小周家竟能有其三分之一的收入。

华叔摇头叹息,道:“哎,那都是早十几年前的事了。老太翁去后,四老太翁就说要分家,太翁一心都在书上,哪里计较这些,便由着他们分了,只守着些山地池塘子,后来太翁做了官,便把家人都散了,把田地托给三老爷照管,待回来时又被他们昧了些去。从太翁在时,地租子就一年少过一年,太翁去了,越发连难收了起来,官人的事出来后,又典了些地给四老太翁-----”

“啊!”润娘叫道:“谁这么胡来呀!”在她看来,死人怎么也不能比活人重要吧,总不能从活人口里抠出钱来,给死人大办丧事吧!

华老夫妇疑惑惊讶的目光,像一道闪电劈进润娘脑中,好像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曾抹着眼泪说:“这是官人最后一件大事岂能委屈了他去,就是再俭省也不能省这些钱。”

润娘扯了扯嘴巴,假笑道:“我自醒来后,这脑袋就糊涂的很,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你们别笑话。华叔,太翁在时,咱家们一年能有多少地租呢?”

华叔嘀咕着还在盘算,华知盛已回道:“最多一年有四百六十贯。”

润娘看了看这少年,心道果然没看错他:“那依你看,咱们这一百五十二亩地能收多少租子?”

“难说。”

“甚么意思?”

“若只是田地,都好算,反正地里也只长庄稼。可咱们家大多是山地和池塘,看着好似不挣钱,其实比田地里的进项多的多了。山地的活物就不说了,那一草一木哪样不是钱?那池塘子,鱼虾团蟹之类也不用说,莲子、粉藕、莲叶样样都是好东西,就是那塘泥也是庄稼里里上好的肥料,也能换些钱。”

润娘听得眼都亮了,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些东西是比庄稼值钱许多。”

“值钱顶甚么用?”华叔甚是不然道:“太翁定的规矩,咱们和佃户四六分帐。可一年有多少进项咱们从来也没弄清楚过,只凭他们说去,地租子是一年少过一年。”

润娘不解道:“咱们怎会不知道佃户一年的进项?”

“咱们哪里能知道!”华叔道:“譬如山地里那些果子,他说他没卖得钱,咱们能怎样。况且太翁同官人都说,读书人怎好同庄户人家计较些些小利!”

“小利!”润娘登时无语,这两父子读书读傻了吧,活该被人欺负,不欺负他们都对不起他们。润娘听了一肚子的气,又不好说甚么,恰好秋禾端了茶进来,润娘正觉着冷,忙端了盅茶捂手:“华叔,华婶试试看,虽有些辣,冷天吃却是最好的。”边说自己也吃两口,抱着茶盅又问二老道:“叔叔,婶子吃着怎样?”

华婶笑道:“吃到嘴里虽火辣辣的倒舒服得很,亏得娘子想得出来。”

润娘笑了笑,想起家里新买的大红袍,正是秋天喝的,这下倒便宜了那个超没责任感的臭丫头,自己却要在这里红糖姜丝茶,要是有钱,立马就叫人去买正山小种,呃,好像红茶是明末清初才有的,不晓得这大周朝有没有。

华叔亦道:“真是呢,这茶吃下去,手脚都暖了。”

润娘吃了几口姜茶,身上方觉着舒服些,笑道:“茶虽然好,毕竟性凉,这么个冷天寒脾性,倒是吃些姜茶的好。”一语未了,她忽然想起件事,吩咐秋禾道:“你去叫鲁妈来,我有话说。”

秋禾答应着,抱了漆盘退去。

润娘用热手揉了揉脑门,道:“若能按数收上来,四六分成咱们倒是不吃亏的-----”她心里虽有了想法,偏打住了话头,问道:“你们有啥法子么?”

华知盛道:“我想着有两个法子------”

“越发没规矩了!”他才说得半句,就被华叔喝住了:“娘子叫你来是抬举你的意思,你就该在旁边好好习学习学,适才由着你胡乱讲两句,你倒得了意了。”

华叔那么一喝,润娘只觉着脑门子一抽,两只手死死握着茶盅:“华叔,你且听他说吧,说得不对再教训不迟。”

润娘开了口,华叔也不好再说甚么,瞪着眼呵斥儿子道:“叫你说,又不做声了。”

华知盛侃侃而道:“我想着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不管他们一年进项有多少,咱们定个数,年底时按数收就是了。二个是每年年初时,只叫他们自己说这一年会有多少进项,咱们按着原先的规矩四六分成。”

润娘下狠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看着文弱的少年,古人真是早熟啊,这么点点年纪居然能说出这翻话来,她心里惊叹,却摇头道:“你说咱们定个数,这个数却要怎么定,定多了佃户不干,定少了咱们吃亏。至于让佃户们自己报数字,他若是一年比一年报得少,又怎样呢?”

“这-----”华知盛毕竟年纪还小,润娘两个问题着实问住他了。

其时鲁妈已候在旁边了,润娘便丢开这话,向鲁妈道:“那个剔彩莲纹漆盒你收在哪里了?”

那盒子是润娘母亲留给女儿的,一直由鲁妈秘密收着,是润娘唯一值钱的赔嫁,这会润娘忽地问起,鲁妈不由问道:“娘子,你寻它做甚!”

润娘又冷又困,头又痛,口气难沉了些:“你只管拿来就是了。”

鲁妈听了这语气,不敢再说,转身进了耳房,不大一会,果然抱了个红得发亮的漆盒出来交到润娘手中。

润娘打开盒子,见右手边放着张地契,左手边放着对翠绿地好似要滴水的翡翠镯子,一支赤金牡丹纹镶珠磨菇簪,再有一枚双凤齐飞白玉佩。润娘取出那支金簪交给华知盛,道:“明朝到城里去,把这簪子当了。”

“娘子!”房中登时诸人登时惊呼,鲁妈更是红了眼圈:“夫人只留了这几件东西下来,娘子怎好----”

润娘道:“母亲留这几件东西给我,也是让我救急用的,难不成我倒抱着死物饿肚子么!再说了,我也不当死,等有钱了再赎回来就是了。”

华婶也劝道:“家里虽难,等收上了租子来也就好了。哪里就要当娘子的赔嫁了。”

润娘指着周慎道:“阿哥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却连口鸡子也不敢多吃,只捡咸菜下饭。咱们大人挨苦也就罢了,即有东西为甚要孩子吃这苦头。至于地租子,我怕一时半会是收不齐的。”她一面说一面取了那地契展开看了眼,问道:“华叔,老樟窝子离这里多少路呀?”

华老夫妻原本心里并不怎么看重润娘,只是名份上的尊重,这下见她为了周慎当自己的赔嫁,才从心底里敬服起她,华叔起身回道:“不远,只三十来里地,咱们家姑爷刘大官人就是老樟窝的人。”

“噢。”润娘道:“这可巧了,我在老樟窝子还有八十亩地呢。知盛,明朝你同贵大哥一齐去城里当了簪子,然后看着备些礼品,过几日等我好些,咱们一来去走走亲戚,二来顺道收地租子。至于咱们这边的租子,且不急等从老樟窝子回来再议。今朝就这么说吧,我这身子着实是坚持不住了。”

她先前为了赶那幅十字绣已经熬了个通宵,睡下没一大会,就被白无常拘了来,先是应付了两个老家伙,又议了一中午的事,再加上脑壳上一阵阵的抽痛,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华家三口正要退出去,又听润娘叫住:“华叔,等会叫大奎同贵大哥把阿哥的书屋搬回到东厢的南里间去。”

华叔怔了,道:“明年开春阿哥就请先生了,搬进来怕是不便吧。”

润娘道:“请甚么先生----”

润娘话未说完,华老夫妻已变了脸色,疾言道:“周家可就阿哥这么点血脉了,难不成为了省两个钱,就耽误了他呀!”

润娘知他们弄错了自己的意思,却实在没精神了,摆摆手道:“等我歇过来了再说吧。易嫂子,给阿哥升个小炭炉子,上头煨壶红糖姜丝茶。”

话未说了,她已进了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