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诚忠得知叶霓生了儿子,心中狂喜不已:我这是命中有子,命中有子啊!他本已对这事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在人到中年之际,他竟然得了一个儿子。

女儿中文名叫晓华,他给儿子起名晓麟;女儿英文名叫Michelle(米歇尔),儿子起名为Michael(迈克尔)。

浦诚忠让叶霓找了个保姆白天帮她照顾孩子,晚上他在家吃完饭后匆匆赶到叶霓住处看望她们母子俩,这时保姆已经离开了,神不知鬼不觉。

秋棠问起来他只说是实验室要赶一个项目,秋棠不疑有他。晓华上了高中后,课业加重,课外活动频繁,又要出去参加各种比赛,秋棠下班后的时间都被晓华的活动占满了,她的心思也都在晓华身上,没有留意到丈夫情绪上、行为上的微妙变化。

转眼晓麟就要满月了,这天晚上,浦诚忠两只手托着儿子满地溜达,两眼不离孩子的小脸,边走边哼着摇篮曲,叶霓斜倚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浦诚忠把孩子哄睡了之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了小床上,盖好被子。

往常到这时候浦诚忠就会穿衣服回家去了,叶霓出声说:“你别急着走,咱俩说会儿话。”

浦诚忠看看表,坐到她的身边问:“你要说什么?”

叶霓说:“孩子很快就长大了,就认识父母了,你怎么跟儿子解释你是他爸爸,却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浦诚忠本来轻松自在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沉默了片刻,他握住叶霓的手温柔地说:“叶霓,我答应你的事会办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现在是我的学生,你知道学校有规定,师生之间不能有这种关系的,咱俩现在公开了,只怕我的饭碗不保。我的饭碗不保,你也就没饭碗了。你再等几年,等到你博士毕业了再说,好不好?”

叶霓说:“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就换一个学校呗,以你现在的资历换个工作还不容易,正好我们到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浦诚忠摇摇头说:“我还得为女儿考虑,她正在读高中,这几年对她很关键,如果现在将这件事捅出来,只怕她会大受影响,儿子女儿都是我的孩子,等她上大学了,正好你也毕业了,我再全心全意陪儿子和你。”

叶霓听了心中苦涩:“你光考虑你女儿,怎么不为我考虑?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独守空房容易吗?”

浦诚忠搂住她的肩膀:“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看我只要能抽出时间就过来陪你,你现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可以上班了,除了睡觉的时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谁都长。你想想看,如果现在我因为这件事被学校开除,再找工作也不是件容易事,我们谁都冒不起这个险,你说是不是?”

叶霓暗自叹气,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逼他太甚,毕竟什么都要依靠他,也许真的时机还不成熟。反正有儿子在,她无奈地想。

浦诚忠走出叶霓的家门,望着被一轮明月拉长的身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充斥他心中的快满溢出来的得子的快乐和满足,因为叶霓的一席话而跑得无影无踪了,他意识到自己早晚要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在他心里一直有意回避着这个问题,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最好:他有两个家,两个女人各自为他养一个孩子,女儿如此优秀,儿子那么可爱,自己坐享齐人之福。

他对叶霓采用的对策是“拖”,对秋棠采用的对策是“瞒”,拖过一日是一日,瞒过一天是一天。

真的瞒不下去拖不下去的时候怎么办?他的心里一时还没有答案。

秋棠只知道浦诚忠忙,平时晚上几乎夜夜要去加班,周末,秋棠拉着晓华去参加课外活动,浦诚忠就去加班。他们两人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能说上几句话,饭桌上更多的时候,是晓华和浦诚忠讨论各种问题,他们父女俩感情很好,浦诚忠对女儿包容、尊重,什么事情都是和她平等谈话,所以晓华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愿意先征求一下爸爸的意见,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愿意提出来和爸爸讨论一番。他们夫妻两人常常只有在晓华学校的活动中,或者参加朋友的聚会时才能一起活动。有时候晓华在自己屋里做作业,秋棠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会想起自己和浦诚忠好像很久都没有坐在一起看看电视什么的了,她和浦诚忠说起来,浦诚忠偶尔会留在家里陪陪她。逢年过节,秋棠在家里请客,浦诚忠也全力帮忙,秋棠觉得老夫老妻都是这样吧?

叶霓在孩子满月后就送他去了幼儿园,自己回实验室上班。孩子常常闹病,浦诚忠无法光明正大地帮她,都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看医生。半夜给发高烧的孩子喂药,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在地上溜达,看着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她既担心又害怕,自己的眼泪也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她有时候会想,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凭空多出那么多的活来,她从幼儿园接孩子回来,就一刻不得闲地忙着。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心浮气躁,就对浦诚忠生出些怨气来。

有一天,她伸出自己变得粗糙的双手,看着镜中自己凌乱的头发,疲惫的神态,震惊地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黄脸婆。

只是,自己并没有走进婚姻。叶霓苦笑,原来,不结婚也可以变成黄脸婆的。

她对于浦诚忠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她不那么听话了,不那么满意了,她的怨言一天天在增加,但是,无论怎么样,她都必须要熬到自己博士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