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噩梦前奏

在开往长山市山区的警车上,西峡晕车了。

他们本来打算利用高级移动门过来的,但张天害怕山势崎岖,出口稍有偏差,他们就会掉入悬崖。所以,三位耄耋老人必须忍受着杀人般的漫长夜路。

海拔越来越高了,不只是西峡,明显车上的另外两位老人也有点受不了。车窗外很难再看见什么清楚的东西。傍晚九点,他们终于驶过了花州市地界的牌子,径直往长山市边郊最大的山——长山上去了。

“对了。老肖。”李清泉的声音在头痛欲裂中传了过来,“第九医院,三胞胎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不会是忘记了吧?”

“当然没有忘。”肖卫兵抱着自己的折叠轮椅,瘫痪地靠在后座上,越过中间的西峡,朝最左边的李清泉喊道,“是一个死胡同。”

“啊,这样啊。”

李清泉不知道这件事的进展,因为自五天前开始怀疑他开始,他们就没有把所有的进展全部主动讲给他听。除了西峡以外,似乎没有人想要李顾问一起来执行这个任务。但没办法,顾问亲眼目睹了那女子来电,肖卫兵接听的过程,瞒也瞒不住了。前天,他们五个坐在一起,讨论这次外勤的策略。西峡有一股冲动,想直接跟李清泉对峙,理清那些神秘的疑点。这也是张天不允许的,因为这家伙认为,这样毫无恐吓性地询问,只会遭到否定,和更多的防备。所以,在西峡正准备问的时候,被张天掐住了胳膊。

就像心电感应。一开始西峡觉得这很神奇,后来想想才知是那过于明显的脸色变化出卖了自己。

现在,他们已经在车上坐了整整四个小时。仿佛已经吃完一个世纪的晚餐在胃里翻腾。西峡看着驾驶座上的张天,和副驾驶座上田晓然梳起的马尾,身子一倾,险些吐了出来。

“哥,你还好吧?”

“还好。”

所以,计划是这样的,他们五人一致决定——在这约定的日子赶到目的地,然后埋伏一天一夜,直到嫌疑人出现,把之当场活捉。在整个计划里,没有黄金,虽然公安的应急库里确实有那么多钱,但是张天觉得不必要。

“计划应该是很完美的,就是得当心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我们没有增援,因为这是一个简单的潜伏抓捕人物。对方只有一个人,还是女人。”

我们有五个人,但三个是老头。西峡回想张天说的那句话,想道——还得当心一件可以预料的风险,那就是李清泉。估计这便是张天话中的话。

九点到十点的一个小时里,车厢里出奇地安静。肖卫兵在十点整接到了一通电话。那是他的一个孙子打来的,西峡听出。

老肖队笑嘻嘻地应和着一些简单的问题,西峡很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家伙跟以前那些女人和孩子的关系不是很融洽。

“他五岁了。”挂掉电话后,肖卫兵解释道,那沙哑的语气几乎可以跟车轮碾压碎石的隆隆声混在一起,“虽然他的妈妈,奶奶不喜欢我,但他对我很好。我们是好朋友。哈哈,好朋友,他说他将来要当警察。”

“那就是田晓然警员的后辈咯。”李清泉半开玩笑地说道,大家都笑了,多少缓解了一些执行任务特有的紧张感。

“他很崇拜你,”西峡由衷地说,“就跟你的那个孩子一样。对了,那个肖静怎么样了?”肖静是肖卫兵和第二任妻子的独生女。和所有孩子一样,离开肖卫兵,和母亲一起长大。但她跟那些兄妹不一样,她也崇拜她的爸爸。

“她在政府工作。”肖卫兵得意洋洋地宣称,“还没有孩子,42岁了,不过呢,过得很好。”

大家又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十点十二分,那仿佛住着哥特鬼魂的废弃木屋出现在车窗外的视野里。

“坐标对了,”田晓然对照着手机软件的,道。西峡感觉很冷。

“我们到了。”张天把车停在三十米开外的一个树丛里,“在拿压缩罐头和睡袋之前,先去屋子里看一下。”

*

气氛有点不对。田晓然感觉到了。她走在第二个,前面是西峡前辈,走得很快。后面是张天队长,和推着肖卫兵的李顾问。

西峡走得很快,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慢慢地,他和包括田晓然在内的所有人拉下了不小的距离。

“你们快一点。”他率先走到门前,没有出声,只是画着口型。田晓然深吸一口气,试图打败心中那对未知的恐惧,快步跟了上去;张天折回去,帮助李清泉把肖卫兵推得更快。

原本,他们是想让肖卫兵留在车里的,毕竟拆装轮椅,残疾人上下车,进屋勘探等都是不太方便。但这个老人坚持要一起下来,十分坚持。

西峡推开门,门的动静很大,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田晓然问。她刚刚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呈弧度地转瞬即逝。

“是门的声音吧,这门旧了。”西峡有些恍惚地回答,伸脖子瞅着屋里的走廊,那不用撑拐杖的一只手费劲地掏着枪。

“不不不,不是门,像是很远,又很近?”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准确地描绘出刚刚自己只捕捉到半秒的声线,“某种动物?”

“这里有很多臭鼬,和耗子。”张天有些愠怒地回答,“好了,晓然,你不要神经兮兮的了,我们要进去了。”

西峡单手拖枪,一瘸一拐地进了屋,拐杖打在潮湿风化的木地板上,发出让人害怕的声音。田晓然拿出自己的迷你手枪,这种枪后坐力很小,威力比标配欠了一些,但不失为新手菜鸟的好选择。

张天递给肖卫兵一支枪:“肖队,你守在门口吧,麻烦了。”

轮椅里的老人点点头,老练地检查了弹匣。

他们四个人缓缓地深入木屋。这估计是一栋违章建筑,哪个有钱人在深山老林建造住所,度假小屋,简直傻得不行!田晓然想,估计在山林保护新法发布后,小屋的主人就卷铺盖跑路了。因为政府找不到人收拆除费,便一直留到了现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小屋已经被废弃十年了。

李清泉没有拿枪,而是拿着一个手电筒,帮他们照亮了房屋的全貌——这个屋子已经烂得不行了,虽然从前可能是一个很精致的屋子。墙壁上挂着达芬奇的一些画,都是赝品,当然了。田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那画布是21世纪的新纤维仿纸画布。

这里一共有四个房间,一个客厅,一个厕所,一个厨房。房间都穿插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走廊的这头是客厅,那头是厨房。厕所在客厅侧面,一个马圈似的,凸出来的一块。因为所有过道都很窄,加上这样的纯手电筒光线,田晓然有些胆战,仿佛那些儿时爷爷故事里那些可怕的魔鬼都会从这里的哪个角落冒出来。

四个人紧贴着,她在西峡前辈,和张队的中间,有一定的安全感,和那股胆战共存着,教人好不自在。

“没有人。”西峡扫视完最后一个房间后,低声宣布。现在只剩下厨房了。那里一定也没人,不过……也说不定。

这时,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次声音持续得更久,但是更轻,同样很难辨别到底是什么。这声音让她不安,这是唯一可以肯定的事。

张天用手腕怼了自己一下,示意不要停下。

在发现厨房下面的那具女尸时,所有人都惊了。

“操!”西峡想要蹲下去,查看死亡细节,却介于骨折而无法俯身,于是就由张天代劳了。

“被射成马蜂窝了。”张队边说边试着把半趴着的尸体翻过来,“死了一天左右,应该是整整一天,你看硬化腐败程度,不是很厉害,但已经开始了。”

“肖队!”李清泉用对讲机朝门口问话,“发现一具女尸,应该是那个女人,被射杀,你快进来,一个人不安全。”

肖卫兵嗯了一声。

此刻,张天用手,西峡用脚勾,合力把女尸翻了个面。那张被打开花的,无神,可怕的脸,所有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你看那鼻子。”田晓然边说边干呕,“跟肖像画里的一样!”

“妈逼,就是她!”西峡看向张天,“我们得把她运回去辨认身份。”

张天没有搭腔,而是眼睛圆睁地看着厨房的玻璃窗。其余三人也朝那个方向看去——那是弹孔,很多弹孔,起码有20发。那诡异的细节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为什么弹孔位置那么高。”

“因为……”李清泉喃喃,后退一步,不知是为了看得更清楚,还是被吓得,“子弹是从高处往下射击的?”

“那个方向有山坡吗?”田晓然问。张天摇摇头,说他在来时研究过地图,这里是长山的最高点之一。

空气静止了五秒,走廊传来肖卫兵轮椅蹭蹭划过来的声音。

“无人机。”李清泉捂住嘴,“是无人机!只有无人机能从这个,这个角度杀人!”

“操你妈!离窗户远点,晓然。”

田晓然飞快地闪开——她明白刚刚听到的是什么了。还没等她说,就看见窗外一个悬浮的白点,轨迹夸张地晃动着。

“你们看!无人机!”

“操操操操操——操!”张天大喊叫所有人趴下,自己飞跑出了木屋。

“张队!”

“张天!”

他们从窗内看见,英勇的张天队长歇斯底里的跑着,一开始他们没有觉出他的用意。直到看见无人机正慢悠悠地朝他们的警车那儿飞去。

“妈呀!”李清泉捂住嘴。

“张天,你小子回来!”西峡厉声大喊。

他想把车子救下来,这是必要的,如果车子被端了,在装有速射弹的无人机面前,他们就变成了五个跑不远的死人。

无线对讲机还都在车子上面。

一阵电光火石,张天猛地一弯腰。前方的警车立马爆炸了,火光冲天,田晓然吓呆了,被西峡硬是压弯了身子。三人一齐躲到了厨台下面。

肖卫兵笨拙地滚下轮椅,摔到了他们旁边的地上,眼里写满惊恐。田晓然觉得他们是要完了,车子的一块铁皮导弹般飞进窗户,西峡大骂,她尖叫,捂住头,不争气的眼泪涌上来,没看见那块铁皮最后不偏不倚地打到哪里,才可以发出那么震撼的动静。